楔子 第一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
二
大野在巴黎待得有些久，以至于忘记了东京的梅雨季节有多恼人。所以当密雨泼了大野满身，他也只剩咒骂鬼天气的份。
又走了一段，才找到了处避雨的地方——一座酒店门口。酒店似乎是五星级，光是门口就大气堂皇，大片的灯光在夜色中有种柔和的招摇放肆。
大概是有什么晚宴，陆续有人身着华服，言笑晏晏走进酒店。大野像只落汤鸡，浑身狼狈，许多人仪态万千从他身边走过，连眼风也不扫过去。
这就是所谓的“云泥之别”了，大野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烧起来。
回国快一年，他只租了间极狭小的房子，画画的环境很恶劣。找工作并不顺利，高学历也就能在简历上吸引一下面试者的注意力，但很快就变得无足轻重，他的创作风格和招聘者的需求大相径庭。找不到固定的工作，便只能接一些零碎的插画的活，收入很不稳定。工作如果再没有着落，他的温饱都成问题。
今天的面试大概是又没下文了，大野正心烦着，迎面就是一场冷雨浇下，他想起白天房东讨房租时盛气凌人的样子，脑袋几乎要炸开。
衣着光鲜亮丽的人们还在从他身旁经过，大野极度不自在，雨却一直在下。他咬咬牙，准备就这么淋着到便利店拿把伞。刚重新走进雨幕两步，听见身后有人犹疑地叫他：“大野くん？”
大野转过身，看见近一年未见的樱井翔向他走来。
樱井见大野转过身，加快脚步走到大野面前把他拽回檐下，将西服外套脱下来披在大野身上：“怎么淋成这样？”
大野咬着下唇不说话。胳膊上被冷风吹出的鸡皮疙瘩在接触到带着体温的外套后渐渐消退，他却因为身上不属于自己的价值不菲的衣服而局促。
“你看起来很不好，”樱井端详着大野，“你需要泡个热水澡，换身衣服。”
樱井关切的语气很能打动人。他以一种温和有礼又不容置疑的姿态拉着大野的手臂，带他踏入酒店大厅。
“去泡个澡，我会叫人为你准备一套新衣服。”樱井将大野领进套房，叮嘱听上去饱含善意。
大野想说其实自己只需要一把伞，但心底有个声音制止了他，最终他只是沉默地点点头，走进了浴室。
樱井打完电话，把自己陷进沙发里，随手松了松领带，盯着空气怔怔出神。去年在机场与大野分别后，他以为自己早已把那个身影抛之脑后，直到今晚他走出酒店透气，夜色中的瘦弱背影与自己的回忆快速重合，他才觉出大野给他留下的印象比他原以为的深得多。
樱井闭上眼，脑海中浮现出方才大野回头看向自己的模样——被雨水打湿的头发无精打采地垂下，有些凌乱地贴在额头，水珠顺着发梢滚落，划过他有着美丽弧度的眼尾，柔顺地蜿蜒过他白皙的颊，从下巴坠落在精致单薄的锁骨上，碎成一瓣一瓣透明的花；他薄薄的双唇无意识微张着，湿透的白色T恤附在他的胸膛，随着呼吸轻轻起伏，肌肤隐约从布料下透出来——
樱井猛地睁眼，急促地吐一口气。他不自觉地又将领带扯松了些。之前在宴会厅喝下的一杯酒似乎现在才发挥作用，从喉咙一路灼烧到心口，令他心浮气躁。
他突然没头没脑地怪罪起自己的好视力。
敲门声将他从不受控制的思绪中救出来。是衣服送到了。
樱井随手把衣服放在沙发上，耳边是从浴室传来的淅沥的水声，他点了支烟，在缭绕的烟雾中又看见大野站在雨幕里回头时的那双眼。
那双眼中燃烧着强烈的欲望，对成功、对财富，他在无数人的眼里都见过这种热切，可是没有一个人像大野这般，能将贪婪和野心展现得如此生机勃勃又动人心魄。
水声停止，樱井掐灭了还剩一半的烟，愈发口干舌燥。
浴室门打开，大野穿着浴袍走出来，头发还在滴水，领口有些松垮，露出胸口一小片细腻的皮肤。樱井将视线从大野的胸口移开，对上了大野的视线。那双眼睛已经尽数掩去所有的渴望，甚至变得有些黯淡。
樱井笑笑，因为大野的试图伪装。
“衣服放在这里，快换上吧。你吃过晚饭了吗？”樱井问道。
大野点点头，无声地蠕动嘴唇：“谢谢。”
樱井温和道：“我想你大概很累了？睡一觉，等雨停下了，恢复精神后再走好吗？”
大野略微踌躇，无意识地伸出舌尖，润了润洗完澡后有点缺水的唇，同意了樱井的安排。
“那么晚安，祝你好梦。”樱井的视线若无其事地从那张湿润的唇上掠过，面上带着极有风度的笑，心底却有簇火焰，愈烧愈旺。
大野在樱井转身时，鬼使神差地拉住了樱井的袖口。樱井几乎是下意识地反握住大野修长的手，掌心略显反常的热度顺着大野手指直攀上耳尖。
大野一愣，抬眼看向樱井。两人视线相接的一霎，大野终于在樱井的眼中看出了些端倪。
樱井看到大野的眸子重新亮起，下一刻便有双柔软的唇凑上来，大胆又小心翼翼地贴在了他的唇上。
一切像是意料之中的意外，樱井在心里悄悄叹息一声，手臂放在大野腰间，蓦地发力，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。
大野智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，床头放着昨夜那套到底没派上用场的新衣服。樱井已经穿戴好，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便转头看过来。
昨晚的发展完全是偶然，谁也没有任何准备。尽管樱井已算是克制，大野智睡这一觉仍不如没睡，全身上下都不舒服。他蹙眉坐起来，懒得去拽滑落的被子，大大方方地显出身上那些暧昧的痕迹。
“早上好。”樱井的声音平静温和，还带着点歉意，仿佛自己只是不小心打扰了大野的清梦，“我正准备去上班。时间还早，你可以再睡一会儿？”
大野眯了眯眼，伸了个懒腰拒绝道：“不用，我得回家了。”
“家里有人等你？”樱井的语气听上去很随意。
“独居。”大野套上大小刚好的衬衣，耸耸肩，“我家那一带治安不好，经常有闯空门发生，我尚且有几件寒酸的财产需要保护。”
樱井被大野无所谓又直率的语气逗笑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：“这样恶劣的居住环境——那你想搬个家吗？”
大野停住扣衣扣的动作，抬头去看樱井。但他看不清樱井的表情，对面的人逆光而立，声音平稳如无波古井。
“搬去哪里？”大野试探。他自然不会傻到认为樱井在明知他经济拮据的情况下，还单纯地建议他搬家。
樱井很直接：“六本木。我在那边有套公寓。”
大野又继续低头缓慢地系扣子：“好。”
“我派了司机送你，等你回到家就开始收拾东西吧，”樱井安排道，“如果对新房子有不满意的地方，随时提出来。”
大野搬过去意味着什么，两人对此心照不宣。
樱井突然走近，抬手抚上大野的脸庞。大野仰头看着他，神色莫辨。
“你会成功的。”樱井说的话同一年前一样，却不再是鼓励，而是某种许诺，“再见。”
大野目送樱井离开房间，忍住身体的酸痛穿好剩下的衣服，走进了浴室。
镜中映出他年轻的脸，大野轻轻描摹着镜子里的人的轮廓，如释重负又悲哀地笑起来，旋即恢复到面无表情。
他瞥一眼脖颈上留下的吻痕，将衬衣最上面的扣子扣上，遮住了那几点紫红。鞠一捧冷水，狠狠地泼在了脸上。
他还有什么可骄傲的呢，留学生遍地都是，从各大名校毕业的更是每年层出不穷。有人愿意为仅余一点青春资本的他抛出橄榄枝，他该庆幸才是。
只是，他明明为了逃避虚无缥缈的纸醉金迷才回到故土，却还是因为自己的虚荣心，心甘情愿地一脚踏入名利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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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的话：
第二章看完，这篇小说的扭曲之处大概已经开始体现出来了，不知道各位能不能接受这样的设定。
这篇小说，起码前半部分，都是这样扭曲的感情。
敬请期待后面的发展。
第三章将于7月20日 a.m.11:26更新
